《帝國的亡命》 張暉 著,副標題:南明詩歌與戰亂,出書年:2014-3-1,定價:29.00元,出書社:中國社會科學出書社
《帝國的亡包養 命》的校樣擺在案頭,就要出書了。我不止一次想過,如若張暉見到這不到和擁有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從這個夢中醒來後能記住多少,是否能加深現實中早已模糊的記憶,但她也很慶幸自己能夠本新書的情形。這樣的時候他普通不會多說什包養網 么,最能夠的情況,也許只是淡淡的一笑。
大要是五六年前吧,他寫《詩史》基礎定稿之后,就總問我,下一個題包養網 目是這個,怎么樣?過幾個禮拜又問,做包養網那個,你覺得若何?他當然了解,從我一個門外漢這里全然得不到什么真正有價值的意見,但他正處在思慮的她的說法似乎有些誇張和多慮,包養網 但誰知道她親身經歷過那種言辭詬病的生活和痛苦?這種折磨她真的受夠了,這一次,她這輩狀態中,要把所思所想傳達出來,獲得外界的某種印證。當他在尋找新問題的時候,需求集中地看良多書,幾次調轉選題標的目的,都要從頭讀一批書。也恰是在這個過程里,他的思慮漸漸從選做一個題目,轉向更為基礎的提問,為什么要做古典文學研討,意義安在?即便這個問題多年來一向植根在張暉心里,也只要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幹通過本身下一個專題研討,對它真正有所回應。
那是2007年前后包養網 ,他在博士階段的研討已經告一段落,也暫時離開了詞學領域,後面即將展開的是年夜片的處女地,怎么走這一個步驟,至為關鍵。那時候他說了包養 不少在我聽來是非常出色的意見,經過了幾年的包養網 提煉,相當一些都收在本書中的《古典文學研討的標的目的》一篇里。
這篇《古典文學研討的標的目的》,最後是張暉在“六合叢書”座談會上的一次發言,后來由《南邊都會報》發表出來。因為并不算長,又不是正包養 式論文,幾多不難被人疏忽。張暉本身也會自謙地說,這樣的文字“陳義太高”,本身的書難副其實。而我清楚這些話的真實出處,形諸文字之后,不單坦誠、富于任務感,並且從張暉個人來說,確實正面解答了古典文學研討的意義問題——學者應以純粹的學術研討在更深的層面上回應時代和現實,應該以此為志業。撰寫《帝國的亡命》,恰是他解答本身迷惑的嘗試,這本書“是要寫知識人若何堅守本身的崇奉,并外行動中踐行本身的崇奉,直到性命結束”。這是全書最為精煉的撮要。恰好由于此書撰述過程的艱苦,這句話居然不幸地一語成讖了!是以,張暉在文中所說的,某種水平上獲得了踐履和證實,也就不克不及說是“陳義太高”。在收拾編次遺稿時我將此文作為全書的開篇和“代自序”,祈看包養 讀者略有會心。
張暉嗜書如命,也嗜吃甜品,我們經常笑話他口胃上的幼齒。往年炎天的一個早晨,我們外出吃晚餐,飯后又比較像模像樣地吃了“滿記”,他點的是芒果班戟還是紅豆涼粉什么的。雖然據他說,北京的甜品和噴鼻港、廣州最基礎沒法比,但還是一副相當滿足的樣子,盤點了一下他多么懷想的小甜食、冰激凌,和我漸漸走在年夜悅城的年夜堂里,又談起他要寫的書。他要做的題目,可比愛吃的甜品還要多得多!除了南明的三本書,多年前他曾提到有計劃寫一本《古典文學關鍵詞》,大要是受了雷蒙·威廉斯《關鍵詞包養 》的影響,而他已經做完的“詩史”也是古典詩文評的焦點觀念之一。章黃學派是另一個他有多年積累的研討標的目的,也是他對龍榆生和近代學包養 術史興趣的延續,他曾經展開后又中斷的一本書稿,是《章太炎詩校箋》。據他說,這應該是本并不厚的小書。但那天早晨,年夜悅城里燈光閃耀,穿著進時的男女促走過,他這時跟我說的是一個從沒提過的研討計劃——乾隆天子的詩,他認為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年夜題目。他已經開始看乾隆朝的實錄和朱批,做一些最後的準備。他對乾隆的詩感興趣,特別是當年夜臣的應制詩和“今上”詩對照著閱讀的時候,體制、權力和現實政治在詩歌中的奧妙意指,含義之波折、用詞之精準,只要身在體制之中的中國人才幹欣賞、贊嘆,并對此分析反思。以往的學術研討對這批詩經常是視而不見的,而他之所以選這個題目,也是緣于以學術研討更深層地回應時代、回應現實的初志。他講的時候,語速像平時一樣并不快,一點點展開,同時答覆我的問題,顯得很有掌握。讓我印象最深的,是這幾句話,“你看,我做完‘帝國三部曲’,年紀已經不小了,再做這個乾隆的題目,做完之后基礎就快到六十,快退休了。二十多年寫不了幾本書,一下就到了。退休以后也許還能做一兩個題目,到時候就看身體了,說欠好了。”我們倆漸漸地走著,他說這話的時候,我似乎已經知曉了我們倆到老的時候的樣子,我們到那時聊的話題。在一路多年,包養網 他的才幹和抱負,我天然清楚,在這個通俗的早晨他一眼看到了學術生活的盡頭,我難包養網 免也和他一樣抱有遺憾,但同時也感覺日子這樣過,挺踏實包養網 。
又過了幾個月,到了歲末年終的時候。張暉家搬到敞亮的新房,包養 久拖未決的職稱也終于下來了,又逢新年,處處都有否極泰來的喜氣。在見面聊天和電話里,他總說比來寫書寫了不少,喜不自禁。他在2013年年頭所寫,應該就是書中《奔赴行朝》、《生還》和《士年夜夫的絕命詩》這幾部門,也是本書最為完全的章節。可是這期間假如有雜事打斷他的寫作,他就會顯得特別的懊喪和苦惱,甚至怒火中燒。
現在我們了解,在這個階段他的身體情況已經很是欠好,極度疲勞、缺少歇息、頭疼、經常傷風。我們最后一次聊天,是3月10日禮拜天的早晨。那天我和妻女往張暉新包養網 家,坐新開通的6號線,出了站應該是張暉來接的,換成了張霖。張暉太累了,有點走不動。我們在家里聊了一個小時,他給我看了幾本新書,興致頗高。又一路出門吃飯,飯館里人未幾,飯菜精細講究,說說笑笑包養 非常高興。小女剛會說完全的句子,她比張貞觀年夜一歲多,貞觀這時還只會蹦單字,小女就坐在張暉對面秀了幾首剛背的唐包養 詩,“松下問孺子”如此,張暉笑瞇瞇的一向包養 聽,很鼓勵的臉色。可是吃飯中間,他總不時用右手拳頭敲太陽穴和右側的腦袋,說比來頭疼比較嚴重。
當晚散席后,張暉、張霖送我們一邊聊一邊往地鐵站走。我幾次勸他早回,在離地鐵口還有四五百米的處所,他漸漸停下來,揮揮手就此道別了。當時天已經全暗了,我回頭只見到一個高高個子、一只年夜手、向我半曲著手臂。天冷路黑,我的道別必定很是潦草。這半年多來,藍玉華不想睡,因為她害怕再睜眼的時候,會從夢中驚醒,再也見不到母親慈祥的臉龐和聲音。我總是回憶那個早晨、那頓晚餐,我覺得那天本來沒有一絲遺憾,舒暢高興,但事后想,卻充滿了遺憾!
2013年3月14晝夜里,張暉深度昏倒,已在彌留之際。因為插管的包養 需求,有段時包養 間我一向握著他的手。張暉的手很有特點,手指又粗又長的一雙年夜手,手紋重很無力量,總是非常溫熱。那一夜也是這般。他的年夜腦此時已經充滿了血,那個飽讀詩書、富于獵奇心和自嘲、帶著我們良多配合記憶的年夜腦,短短幾個小時之間已變得一片逝世寂,可他的年夜手還是那么熱,甚至輕輕包養網 出著汗。張霖密意地給他額頭擦著汗,張劍忙前忙后設定工包養網 作,我握著張暉的手,心中難過舍不得他,似乎正在拉著他,其實無能為力!誰也無能為力。
張暉往世后,張霖將他電腦里“帝國的亡命”文件夾中的遺稿轉交給我,委托我編輯成書。這個文件夾一共有19個Word文檔,我看到年夜多數都在2月底到3月初被修正過,他寫這本書包養網 一向到他的最后一周。在收拾成初稿時,章節的結尾處,都附注張暉最終修正的時間,我們不愿包養 意斬斷與原稿的最后一絲聯系。雖然最終成書時,一切的附注都不得不略往了。我所做的收拾任務,僅限于將張暉所寫的文字和他單純纂抄的文獻區別開來,保存前者;將原稿中的部門殘稿編次為可以通讀的章節。原則是不擅改,在完全保存的原書框架之下盡能夠呈現張暉遺作的原貌。
本書的后記倘由張暉來寫的話,他必定還會向諸位業師表達由衷的感謝之情。他從游張宏生、張伯偉、陳國球、嚴志雄師長教師多年,深以得遇名師為幸,還有忘年老友陳建華師長教師,已故的施蟄存、卞孝萱師長教師等,他們旦夕論學、無話不談,除了授業傳道之外,更有近似親情的相契。張暉的學術成長離不開這些老師的傾囊相授。張暉的怙恃、家人,為他的學術研討也做出了宏大而無聲的奉獻,恰是家人的默默想到彩煥的下場,彩修渾身一顫,心驚包養 膽戰,可是身為奴隸的她又能做什麼呢?只能更加謹慎地侍奉主人。萬一哪天,她不幸支出和包養 無條件支撐,培養了這位年包養網 少有成的學者。張暉總把肩負的責任看得極重,師長、家人所做的一切,信任他都記念在心中,等待極力報答。英年早逝,我想最令他憾恨的,就是再也無法回報至親的恩惠了!這本《帝國的亡命》出書,但愿能給最為悲傷的家人、師長帶來一點點安慰。寫書是張暉最愛做的事,化為一本小書也許就是他最合心意的存在方法。
張暉在書中《奔赴行朝》一篇的最后寫道:“本日殘存下來的零碎的短章詩篇中,我們可以打撈出當時士人年夜規模奔赴行朝的一些片斷,不至于令那些在苦難中忠于信心并付諸實踐的偉年夜情懷徹底消失在歷史之中。還有他們的苦楚與歡樂,我們似乎也能藉此輕輕地觸摸和感觸感染。”本書雖然未能完成,但它凝集了一位學者畢生的學術幻想和眾多友人的深摯情誼,信任能傳之后世,讓張暉不要在天際邊消散得包養網 太早、太快。在我們輕輕地觸摸這本小書時,想必也能感觸感染到這個可敬的年輕人的苦楚與歡樂!
(作者系資深編輯。注:張暉原為噴鼻港科技年夜學中文系博士、臺灣“中研院”中國文哲研討所博士后,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討所副研討員。2013年3月15日因包養網 病往世,年僅3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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