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利】世界的“返魅”—聊包養網—蒙培元師長教師的儒學天然宗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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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返魅”——蒙培元師長教師的儒學天然宗教觀

作者:任文利

來源:作者授權儒家網發布包養犯法嗎,原載《人是感情的存在——蒙培元師長教師80壽辰學術研討集》,北京年夜學出書社,2018年3月

 

蒙培元:《人與天然》,國民出書社,2004年8月

 

作為年夜陸新儒家的代表人物,蒙培元師長教師一向關注于儒家宗教性問題。在這一點上,他既繼承了其師馮友蘭師長教師以“天”為宇宙年夜全及對于以“六合境界”為安居樂業之地的精力尋求,也繼承了港臺新儒家亦人文亦宗教的講法,由此推陳出新,提出獨特的儒學天然宗教說,在現代儒學的發展中獨樹一幟。學界歷來于此討論較少,本文嘗試考核其天然宗教說提出的佈景,以及由人文主義宗教向天然宗教說轉換的意味,并力圖勾畫出其天然宗教說的整體框架,最終落腳于儒學天然宗教充足展開的能夠性與現實意義,以期促進對相關問題研討的進一個步驟開展。

 

一、儒學是天然宗教的提出

 

蒙師長教師初次包養平台提出儒學是天然宗教的命題,是在2002年2月7日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等機構所組織的“儒家與宗教——當代中國思惟論壇”上的發言。蒙師長教師說:

 

儒學精力是人本的、人文的,這個我也批準,我也說過儒學是人文主義的宗教。現在呢,我想,因為它很重視人的價值,我覺得,這樣一個人文主義宗教同時也可以說成是一種天然宗教,或許叫天然神學。[1]

 

蒙師長教師提出天然宗教、天然神學的問題,并不僅僅出于單純的學理的考慮,而是有其強烈的現實關切。蒙師長教師在論壇發言中這般申說:

 

這個宇宙精力它就在天然界里頭嘛,在人里頭,在萬事萬物里頭。而每個人,每個萬事萬物它都稟承著天命這種精力在里頭,它是這樣一個形態,所以我說可以叫做一個天然神學。這個天然神學是有一個價值在里頭,信心也罷、崇奉也罷,它有一個所謂的世界觀、宇宙觀這樣一個基礎。我們現在很需求這個。我們面對天然的時候完整是接收東方的那種感性主義,所謂的認知感性主義,把天然界當作是完整沒有任何性命的,逝世亡的東西,這就是所謂的“往魅”,馬克斯·韋伯說的“往魅”,世界的“往魅”,現代性的一個特點是世界的“往魅”,沒有任何奧秘性,沒有任何神圣性,天然界就是一個逝世的東西,你給我供給資料、動力,我就是馴服你,並且你是無窮無盡的,現在不就是這樣做嗎?現在整個人類都是這樣的,這就是現代性。這樣一個東西形成的惡果現在大師已經看得很明白了,那么,在這樣一個情況下,我們要不要,叫做世界的“返魅”呢?就是回到前工業、前現代文明所留給我們的那樣一種精力,我們要不要呢?我覺得世界、天然不是一個現代的感性所能完整認識的東西,它絕對是有奧秘性的,有神圣性的,所以我是在這個意義上講儒家的宗教神學的,所以我們要善待天然,要善待人類,這個問題是很嚴重的,現實的問題。這有一個宗教精力,這就是所謂的生態宗教。[2]

 

歸根結底,蒙師長教師天然神學、天然宗教的提出,是對世界的“返魅”的呼喚,以對治現代性的“往魅”。需補充說明的是,此次“儒家與宗教——當代中國思惟論壇”的召開有一個佈景[3],即當時正在如火如荼進行中的儒學宗教性問題的又一次年夜討論。此次討論始于2011年10月陳詠明、王健與李申等在孔子2000網站開展的儒學、孔教能否宗教的爭鳴。此次爭鳴一時成為學界的熱點,并逐漸從網絡媒體延長到學術刊物,是以有了社科院哲學所“儒家與宗教”論壇的召開,湯一介、余敦康、牟鐘鑒與蒙培元等均在與會學者之列。由網絡發起的“儒學與宗教問題爭鳴”是蒙師長教師一向關注的,相關學者的爭論引發了蒙師長教師對此問題的進一個步驟思慮,并最終提出儒學一種天然宗教的觀點。會后,《中國哲學史》雜志社邀請部門學者撰文就“儒家與宗教”問題展開筆談,蒙師長教師的筆談文章題作《若何懂得儒學的宗教性》,發表在2002年《中國哲學史》雜志第2期。查該文草稿題名為2002年2月10日,在此次會議召開后不久,文中再度聲名是說:

 

我曾經認為,儒學是人文主義宗教(這不是我起首提出來的),這種說法是不是好像“方的圓”一類的悖論?既是人文主義的,若何又是宗教?

 

毫無疑問,人文主義是以人為主題的,是解決人的問題的,諸如人的天性、人生價值一類包養網ppt的問題;可是,儒家的人文主義除了具備這些普通性質之外,還有分歧于東方人文主義的特點,這就是,儒家討論人的問題時,始終沒有脫離人與天然的關系(即“天人之際”)這一基礎條件。這就是說,人是不克不及離開天然界而存在的,人的問題必須在人與天然界的關系中往解決,換言之,它要解決人在天然界的位置及其任務的問題。

 

儒學有多層次的內容,並且是一個整體,包養網dcard但就哲學層面而言,它并不是認識論知識學的系統,不是將天然界視為對象往認識、往主宰,而是將天然界視為性命和價值的本源往懂得、往對待,因此有很深的敬畏之心。這恰是一種宗教感情。哲學與宗教包養合約是相通的。恰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儒學也可以說是一種天然宗教。[4]

 

同在2002年,《孔子研討》年第2期尚刊發了蒙師長教師的《儒學是宗教嗎?》一文,該雜志是為此次儒學宗教性問題爭鳴刊發此文的。查該文草稿題名時間則為2001年3月2日,是時爭鳴尚未開始,由此可見,儒學與宗教的問題一向處于蒙師長教師的關注視野中。在該文中,蒙師長教師仍主張儒學是“人文主義宗教”的說法,而未提出“天然宗教”說。他說:

 

是以,儒學女大生包養俱樂部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宗教,也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社會政治學,它是一種人文主義學說,但包容著深入的宗教精力,可稱之為人文主義宗教。儒學的優點與缺點均在于此,儒學是不是宗教的爭論長期不得解決,緣由也在于此。[5]

 

之所以強調天然宗教說提出的佈景,意在說明蒙師長教師提出此說是經過反復考慮、沉思熟慮的,而非會議發言一時興致之語。發表于2004第1期《湖南社會科學》的《儒學人文主義的特質》一文,蒙師長教師再申是說:

 

儒家哲學非常重視和強調心靈的問題,可是心靈問題必須在“天人之際”的基礎框架之內才幹解決。其宗教性的訴求不僅是一種“終極關切”,並且承認有“終極實在”。但在儒家看來,“終極實在”不是天主,而是天即天然界,是以,對之有一種歸依感、親近感與敬畏感。從這個意義上說,儒家宗教可說是一種天然宗教。[6]

 

2004年8月,蒙師長教師《人與天然》一書出書,《中國哲學史》雜志筆談一文被支出該書第四章第三部門,而題目徑題作“儒學是天然宗教”,以與該書的主題“人與天然”相呼應,亦見蒙師長教師對此說的確信與重視。

 

二、從人文主義宗教到天然宗教

 

我們了解,蒙師長教師在提出儒學是天然宗教之前,認為儒學是人文主義宗教。如其所言,該說法非其首創,而出自以牟宗三與唐君毅師長教師為代表的港臺新儒家。就蒙師長教師本身而言,至多在1997年,即已提出人文主義宗教的講法:

 

作為天然的人,生物的人,他還有最底層的需求與能量,這是東方文明特別是現代文明所關心的,在這方面,中國文明更傾向于宗教文明,而不是世俗文明。但它分歧于東方宗教,無寧說是一種人文主義宗教。它有終極性尋求,又要在現實人生中實現,既缺少清長期包養教式的禁欲,又缺少世俗化的動力與東西感性的支撐,構成一種單向度的發展。這樣看來,所謂“完全的人”、“具體的人”,其實并不完全,也并不具體。[7]

 

蒙師長教師是在討論儒家缺少“東西感性”精力等缺乏時提出該論點的,前引發表于2002年的《儒學是宗教嗎?》一文提到“人文主義宗教”時亦云:“儒學的優點與缺點均在于此”。無論若何,早在1997年,蒙師長教師已明確指出,以儒家人文精力為代表的中國文明不是一種完整的世俗文明,而是“更傾向于宗教文明”。此后,關于儒學宗教性問題,蒙師長教師一向持人文主義宗教說,直至提出天然宗教說。當然,他在提出天然宗教說后,并沒有否認人文包養ptt主義宗教的講法,而是認為二者所說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雖然這般,我們依然可以追問,蒙師長教師何故有從人文主義宗教到天然宗教這樣的說法上的轉換?

 

起首可以確定的是,蒙師長教師“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的說法幾多會給我們一些提醒,即僅僅講“人文主義宗教”,無疑是單方面的——只道出了問題的一個方面,不克不及歸納綜合問題的所有的。只提到了“人的方面”,而未關涉于“天然的方面”或“天的方面”。

 

這里,我們可以從語言的應用上來補充說明一點。“人文主義”源自東方,但“人文”的應用則古已有之,以此對譯彼,中文語匯中本有的意思則必定附著于彼之語意中了,這是中西交匯語言“格義”中的必定。故而,當新儒家提出“人文主義宗教”這種如蒙師長教師所言似乎有“方的圓”的悖論意味的語詞時,于熟諳中國文明的學人而言,反而懂得者多,質疑者少。以在中文語境中,人文與宗教,本無悖論。考其經典中的語匯淵源,本即“地理”與“人文”對舉,此對舉并非彼此反對,而是相輔相成。《易》云:“觀乎地理,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全國。”“人文明成”,有很強的人之大德年夜業的創造性成分在此中,但它始終在“地理”的觀照之下。所以蒙師長教師說:

 

現在,良多人都在談論中國哲學的人文主義精力,可是,中包養女人國的人文精力同東包養故事方的人文主義是有區別的,其最年夜的區別是,中國哲學絕不是離開天然而談論人文,更不是在人與天然的對立中構成所謂人文傳統,恰好相反,中國哲學是在人與天然的和諧統一中發展出人文精力。[8]

 

蒙師長教師這段話可以視為前引《易》語的注腳。就“人文主義宗教”與“天然宗教”比擬較而言,從語匯的應用上看,前者缺乏以涵容后者,后者則可以包含前者。假如二者必擇其一的話,筆者更傾向于“天然宗教”之說。

 

從蒙師長教師的研討歷程看,我們同樣可以觀察到其天然宗教說提出的軌跡。從此前的《中國心性論》、《中國哲學主體思維》直至《感情與感性》這幾部代表性著作看,蒙師長教師的論域始終集中于人的心性主體。心性問題誠然是儒家包養網VIP哲學的焦點問題,但蒙師長教師顯然意識到,僅僅探討心性是遠遠不夠的,故而有了后來《人與天然》的撰著,并于此中提出天然神學、天然宗教的問題。而《感情與感性》一書最后落腳于人的宗教感情——敬畏之心上,應該不是一種偶爾的偶合。

 

三、“天然宗教”說的整體架構

 

應該說,蒙師長教師專門論述天然宗教的文章只要上述《中國哲學史》筆談一文,但這并不料味著蒙師長教師對此問題沒有展開論述,通過《人與天然》這一蒙師長教師的代表作我們完整能夠清楚其“天然宗教”說的整體框架。該書副標題題作“中國哲學生態觀”,由此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到其主體論域隸于“哲學”,然“神學”(蒙師長教師論及天然宗教時,應用到“天然神學”的語匯)與“哲學”本密不成分。從該書具體章節分布言,宗教問題也始終居于其關切的焦點。如《緒論》乃作者對于全書重要問題的高度歸納綜合,共有八個問題,“生態哲學中的宗教問題”即居其一。全書共分五部門,第一部門乃綜論,末章亦歸結為“儒學生態觀與宗教問題”。通觀全書,謂哲學生態觀為天然宗教生態觀,或亦無不成。當然,蒙師長教師是愚人,而非宗教家,愚人對于宗教甚至神學的關切,總是關切其最深層次、最焦點的問題,而非所有的。上面,我們基于《人與天然》及蒙師長教師相關論述,嘗試勾畫出其天然宗教觀的基礎框架。

 

女大生包養俱樂部其一,于儒家天然宗教而言,“天”始終居于先在性、來源根基性的位置,換言之,“天”是最高存在、終極實在,而非其他。蒙師長教師說:

 

起首的問題是,儒家畢竟是不是承認天的先在性、來源根基性?這是比來從頭提出來的一個老問題,說明還沒有解決。儒家是講“天人合一”的,並且重視人的位置,可是,儒家并沒有否認天的先在性、來源根基性。孔子不用說了(《論語》中這方面論述良多),即便是講心學如孟子、王陽明者,也沒有否認這一點。孟子的“盡心知性知天”之學,雖然凸起了心性,但仍以天為最高存在。“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萬章上》)天是不知其所以但是然者。王陽明被認為是中國講主體哲學的代表,但他一方面說,“人心是天淵”(《傳習錄下》),這個“淵”字是深遠之義,亦有淵藪之義,是說心“無所不該”,天的意義即包容于心中;另方面又說,“性之原天也”(《台灣包養網傳習錄中》),這個“原”字是最基礎、來源根基之義,即天是人心人道(知己)的真副本原。從存在論上說,儒家無不承認人的性命(包含心性),皆來源于天,這是一個基礎的條件,與東方的主體論哲學完整分歧。有些講主體哲學的人,用東方的某些觀念樣式講中國的儒家學說,如牟宗三師長教師用康德的“先驗主體”講儒家的心性之學,我認為并不合適儒學的精力。[9]

 

蒙師長教師這里專門談到凸顯心學一脈的孟子、王陽明,認為在他們那里,天之來源根基性同樣是被認定的。蒙師長教師的論斷是令人佩服的,以陽明學而論,當“知己”作為“天理之昭明靈覺sd包養”意被無視時,僅僅視其為人心的一段孤明,其價值是難于安立的,或難免于蕩越。

 

其二、天即天然。天或天然之上沒有神,天或天然也不是神,但天或天然具有神性或神圣性。天作為來源根基性的終極實在有先平易近晚期宗教崇奉的源頭,彼時天被同等于作為人格神的“帝”。蒙師長教師認為,這種情況,在儒家創始人孔子那里已經發生了變化。是以,蒙師長教師不僅視孔子為一個“思惟反動家”,同時也認為他是一個“宗教改造家”[10],這與普通對于孔子的評價有很年夜的分歧。蒙師長教師說:

 

其(指孔子——筆者注)最深切的懂得和體認就是如下的一段話:“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論語·陽貨篇》)這段話的最主要的意義在于,它否認了天是超出天然的天主,而明確天是包含四時運行、萬物生長在內的天然界。否認了天主包養網站,天然界即是最高存在,人與萬物都是天然界的產物。天即天然界的效能就是運行和生長,由效能而說明其存在,這是孔子和儒家哲學的一個主要特點。[11]

 

蒙師長教師認為,人格神意義上的“天”的用法在孔子那里有,但不占主流。孔子所言“天”,重要是在“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此時間、空間中充足顯現本身的整全的天然。此天然不是物理世界的天然,而是具有性命意向與價值指向的天sd包養然。是以,在孔子那里,天的人格神意義雖然逐漸隱退,但天的神圣性與神性非但沒有被消解,反而愈發彰顯出來,是以,孔子強調“知天命”,“畏天命”,這就引出天然目標論的問題。

 

其三、天或天然有其內在目標,其神圣性、神包養網單次性即體現在此內在目標中,天然目標論是蒙師長教師天然宗教觀的理論基石。蒙師長教師認為,無論孔子講的“知天命”、“畏天命”,還是由《周易》引出經宋儒重點詮釋的“六合之心”,所談論的都是“天然目標”的觀念。至于此天然目標的具體內容,則如“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指向于“生”、“性命”。蒙師長教師說:

 

中國哲學講“天命之謂性”。但天并不是天主,若何“命”人以性呢?……孔子創立儒學以后,天是天然界而不是天主,天命便由天主的號令演變成天然界的目標。這是完整可以懂得的。解“命”字為目標性比解“命”字為必定性更合適中國哲學的精力。……

 

中國哲學還有“六合以生物為甜心花園心,人以六合生物之心以為心”的學說,加倍明白地表白了天人目標性思惟。中國哲學家都以“生”為六合之心,這就明確地確定了天然界的目標就是本身性命的目標,而本身性命的目標決不僅僅是“生”誕生物性的存在,而是具有性命感情甚至品德感情的。是以,中國哲學家都確定“以六合之心為心”的人心,就是不忍之心,就是仁心。仁心也就是善心,當然具有目標性。[12]

 

由天然目標,由天命、六合之心,引出了儒家最焦點的觀念“仁”,蒙師長教師的詮釋是有經典依據的。除前引孔子“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的講法,如蒙師長教師屢屢稱引的《周易》的講法,所云“六合之年夜德曰生”,又云“生生之謂易”,又云“復其見六合之心乎”。孟子論仁,亦于人的不容已的“惻隱之心”、與“不忍之心”這樣的性命感情而見其端。諸這般類之觀念,如蒙師長教師所論,在宋明理學中獲得進一個步驟闡揚,成為儒學天然宗教的基石。

 

其四、繼善成性、繼天立極、參贊化育是天或天然賦予的人的神圣任務。天或天然有其內在的目標,但分歧于神學目標,天然目標是弱化的,只體現為一種意向性、指向性或趨向性。天然目標的真正實現卻在于人,人是天然目標的實現原則。《周易》云:“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蒙師長教師這般加以詮釋:

 

天然界有一種向善的目標性,實際上是說,天然界有一種有序化的次序,這種次序體現出一種標的目的性或能夠性,并不就是人類所說的善,但人類的善必是“繼”之而后有,這個“繼”字說明,人不克不及脫離天然界生生之“德”而存在,同時又說明人的主體性之主要。“繼”是一個主體性行為,只要人才幹“繼天立極”(立人極),也只要人才幹有善的目標。天然界自己只是一個“生”,生息不斷,卻并無所謂善。人“繼”此而生,便有目標,便有善,它是天然包養網心得界生息不斷的結果,也是天然界生息不包養妹斷的繼續和完成。這就是“天人之際”的真實含義。

 

從人的方面說是“繼”,從天即天然界的方面說則是“命”,是“賦”包養感情。“天命之謂性”(《中庸》),“天道風行,賦與萬物”(朱子語),“命”和包養軟體“賦”都是講“天人之際”的問題。“命”和“賦”確有目標性意義,但又不是天主號令人或賦予人那樣的目標性行為,它無非是天道風行,人得之以為性。這是一種天然的“賦與”,好象是一個主宰者號令或賦予一樣,其實并沒有什么奧秘。

 

人雖然“繼”天而為善,但這只是一種內在的潛能,或內在根據,就其發展而言,只是一種能夠性,真正實現出來則要“成其性”。這才是作為主體的人真正要做的工作。“成性”是主體自覺的實踐過程,也是目標性活動。這是人生的最基礎目標,不是指蓋屋子必須事前設計圖案那一類目標。在儒家看來,人生的最基礎目標就是“成性”,即完成天然界賦予本身的性命。人既是天然界的產物,又是天然界的主體,這所謂主體,不是把天然界作為對象往認識,往改革,而是實現天然界的目標,這個目標就是人本身的目標。恰是從這個意義上說,人對天然界負有任務,有一種“天職”。人的性命的價值就在于此。[13]

 

通過以上論述,我們也能夠更好地輿解蒙師長教師此前研討的重點,關于人的心性主體的問題。如蒙師長教師所言,儒學誠然講人的主體性,講“以人為中間”,但人的主體性是在天或天然之內方彰顯出來的,而并非與天或天然彼此對待的主體性。作為人的主體性的具體體現的人之心性,本即在天然目標的指向之內,而不在其外。只是人乃“得天獨包養一個月價錢厚”,能夠“繼善成性”,將天然目標的價值意向最終完整矗立起來。

 

其五、人對天或天然當存敬畏之心,感謝、報恩之心。我們了解,孔子強調“畏天命”,然此畏、敬畏的條件是“知天命”。“知”不是認識論意義上的“知”,而是體認、體會、親身經歷、體貼之知。前者是對象性的“知”,后者則是人在“天”、“天命”之內的“知”。以前者而論,人的認識才能始終是無限的,準之于科技高度發達的本日而言,同樣這般,包養軟體人的可認知的領域越年夜,天然之不成知的領域亦愈年夜。蒙師長教師說:

 

就其效能、感化而言,它(指天或天然界)又是“主宰”,這種“主宰”感化是人的認識才能不克不及完整把握的,也就是說,具有超出認識的性質,可稱之為神性。是以,人對六合天然界有一種敬畏之心,所謂“敬畏天命”是也。

 

“敬畏天命”就是儒家的宗教精力的集中表現。這一觀念對于生態哲學而言具有主要意義。它告訴人們,天即天然界并不完整是認識對象,不克不及完整地在認識框架之內解決人與天然界的關系問題。所謂“神性”,具有認識之外的某種意義,需求人類穩重地往對待。“神性”包容著全智、萬能和至善的意思,儒家(如朱熹)也說過“天有不克不及為而人能為之者”,但那是指具體化育而言的,從“天道”、“天理”的層面上說,天是無所不克不及的。人之所以要敬畏天命,就是要時時警戒本身的行為,不要自以為無所不克不及,對天然界形成破壞。這里還包容著一層意思,人假如肆意妄為,對天然界形成破壞,是要遭到懲罰的。……

包養網ppt

 

中國哲學的宗教精力,除了“敬畏天命”之外,還表現在對天然界的感謝、報恩這一觀念中。中國的哲學家,包含道家與儒家,都以六合為怙恃,將天然界視作人類性命的賜予者,是以,有一種報恩思惟,對天然界有一種宗教感情和敬愛之情。這是發自內心的一種宗教感情。有了這種宗教感情,就會自覺地愛護、保護天然界,而不是肆意往掠奪和破壞天然界。人與天然界的這種性命聯系及其親身經歷,對于明天的人們來說,長短常需求的。這也是深層次的生態觀。[14]

 

後面我們提到了,關于敬畏、敬畏之心,在蒙師長教師哲學架構的另一代表作《感情與感性》有詳細的探討,將其視為儒學的“宗教感情”,并作為“感情與感性”的歸結性問題提出,可參看之。至若感恩、報恩,需補充說明的一點是,充足體現于儒家的祭奠禮儀中。祭奠最焦點的包養妹意義在于報,報恩、報本,對于山水日月、圣賢、祖先、英烈的祭奠皆在于“報本”。而對于“天”的祭奠則被稱為“年夜報本”,因為天是一切性命與價值的來源根基、本源。

 

結語 儒學天然宗教充足展開的能夠性及其現實意義

 

蒙師長教師是一個愚人,而非宗教家,故而他的儒學天然宗教說更多的是一種觀念上的廓清。同時,作為一個真誠的愚人,蒙師長教師也是其所論生態哲學與天包養sd然宗教的踐行者。以哲學而論,這體現了中西之間最年夜的分歧,中國哲學是需求踐行的,需求落實于人的“修身”,而不僅僅是“騰口說”的一套話語形式,語言的游戲。

 

宗教問題,更是這般。蒙師長教師作為愚人所探討的,是“神學”的觀念,這種觀念可以幫助我們廓清良多貌同實異的問題,有助于我們懂得儒學的宗教性問題。但歸根結底,宗教是一個踐行或許落實的問題,此踐行或許不僅僅是一個個體的踐行問題,除非我們認定其為一純然個體化的精力性宗教。從歷史上看,儒學、孔教或多或少關涉于政治神學甚至平易近間宗教。這一點,恰是蒙師長教師在討論儒學宗教性問題時,特表強調要與之劃清界線的。在筆者看來,蒙師長教師所談論的天然宗教,或許與此并不排擠,而可以相輔相成。

 

好比政治神學中的國家祭奠問題,懂得了蒙師長教師的天然宗教、天然神學觀念,我們可以對古典時代六合日月山水等納進國家祀典,有更好的理論性懂得。又好比平易近間風俗中的節日問題,蒙師長教師曾經屢次強調,“春節是宗教節日”。初聞甚為震驚,細忖之,則中國自兩千年的傳統沿襲而來的節日,難道蒙師長教師所言之宗教節日,它們莫不體現了孔子所言“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然的時序變遷于性命甚至于逝世亡的特別意義。節日于本日平易近間猶奉行之,國家祀典則蕩然無存,于本日之政治生涯中完整隱退,但于社會化的公共生涯中能否當有其一席之地?這都是我們需求進一個步驟思慮的,也是蒙師長教師的天然宗教能夠展開的問題場域。

 

至于蒙師長教師儒學天然宗教說的的現實意義,包養網比較其于現代人的心靈安頓、安居樂業,甚至于本日生態危機的應對,這般諸般問題的意義,蒙師長教師言之屢矣,此不贅。要而言之,確如蒙師長教師所言,高度世俗化的現代性,確實需求世界的“返魅”、“復魅”加以對治。且儒家天然宗教的焦點價值,本即具有恒常、永恒的廣泛性意義,不因古今、中西之異而有所遷改。

 

[1] 《“儒家與宗教”研討會現場錄音(一)》,載孔子2000網站,http://www.confucius2000.com/confucian/rujiao/rjyzjythxcly.ht包養網推薦m
 
包養網dcard[2] 同上。
 
[3] 參見《關于“儒家與宗教” 的討論》一《討論的佈景》,載《中國哲學史》2002年第2期。
 
[4] 《若何懂得儒學的宗教性》,《中國哲學史》第2期,75頁。
 
[5] 《儒學是宗教嗎?》,《孔子研討》2002年第2期,45-46頁。
 
[6] 《儒學人文主義的特質》,《湖南社會科學》2004年第1期,35頁。
 
[7] 《中國文明與人文精力》,《孔子研討》,1997年第1期,13頁。
 
[8] 《人與天然·緒言》,2頁。
 
[9] 《儒學是宗教嗎?》,《孔子研討》2002年第2期。
 
[10] 《人包養金額與天然》第五章《仁與天命——孔子》,94頁。
 
[11] 同上。
 
[12] 《人與天然·緒言》,8頁。
 
[13] 《人與天然》第二章《目標與東西》,45-46頁。
 
[14] 《人與天然·緒言》,11-12頁。
 
載《人是感情的存在——蒙培元師長教師80壽辰學術研討集》,北京年夜學出書社,2018年3月。

 

附錄:一個愚人的天然宗教感情

 

列位同仁下戰書好!我也是蒙老師的學生。我發言想少占一點時間,

 

想多聽聽大師的發言。我簡單談三點。

 

第一,這個《蒙培元師長教師80壽辰學術研討集》,我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講《世界的”返魅”——蒙培元師長教師的儒學天然宗教觀》。因為儒學的宗教性問題是我長期以來一向比較關注的問題,我就借這個機會梳理了一下蒙老師對于儒學天然宗教的一個觀點。這個問題,後面幾位同仁都提到的,就是生態哲學的問題,而我從別的一個角度,即從天然宗教這樣一個角度,做了一點解析。這篇文章完成的時候,蒙老師還能夠交通,看了之后,我就問蒙老師,蒙老師說:你寫到的我所說的良多話,我都不記得啦。至于這篇文章跟咱們明天會議的主題之間的關系,那么,感情的內容是很豐富的,此中就包含蒙師長教師比較重視的一種感情——宗教感情,就是所謂”敬畏”之情。

 

第二,我聽後面良多伴侶講到了對蒙老師的一些印象,我作為蒙老師的學生,覺得蒙老師給我兩點印象是最深的。第一點,假如在我的心目中要給蒙老師一個定位,我覺得他就是一個台灣包養愚人、一個思惟家。他始終持著很強的問題意識,這種問題意識,有的是來自現實生涯的,有的是來自學術的,不論是中國的還是東方的學術。他這種對問題的敏銳感,給我的印象長短常深入的。別的一點也跟這有關系,就是蒙老師一向堅持著思惟的躍動。我覺得他現在也還是這樣的一個狀況,只是言說不出來。大師可以看這個文集里頭的最后一篇訪談,那是2016年12月底吧,他那時候語言表達才能已經相對來說比較差了,可是思惟依然很是活躍。其實,作為學生,對于老師的觀點清楚得略微多一些,可是,每次看到蒙老師的新的文章,我都覺得他對一些問題的思慮還在不斷地深化,這長短常難得的。

 

第三,蒙老師現在的身體狀態確實是越來越不年夜好,郭老師很是不不難,無論蒙老師是一個什么樣的身體狀況,她都把他照顧得很是好。我借這個機會,向郭老師表達敬意和感謝。

 

明天,蒙老師很是開心,只是不克不及表達。可是,我記得馮友蘭師長教師有一句話是說:人必須說良多話,然后堅持緘默。我覺得蒙老師能夠是這樣的吧。不過,我盼望蒙老師還能夠跟我們進行語言上的、思惟的交通,因為他的思惟還是那樣一個很是躍動的狀態,還不應該保緘默。

 

我就簡單說這些吧。

 

載《感情儒學研討——蒙培元師長教師八十壽辰全國學術研討會實錄》,四川國民出書社,201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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